你负责奏响悦耳的音乐,我负责守护你!记者独家对话“神秘”的乐器运输员

来源:劳动观察 作者:柴一森 发布时间:2019-11-11 12:26

摘要: 因为喜欢音乐的方式有很多,可以是弹奏一首曲子,也可以是成为演奏者背后的支柱。

对于一支乐团来说,最闪耀的莫过于舞台上的乐手,一件件“无言”的乐器,在他们灵巧的指尖下绽放,为台下静心聆听的观众,带来世间最美妙的艺术色彩和动听旋律。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在舞台背后有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可能不懂音乐,也没有灵巧的手指,但他们却用自己坚实的肩膀,扛起了守护乐器的神圣职责。


他们,就是乐团里默默无闻的乐器运输员,是演出前后最关键的其中一环。


200公里蜿蜒盘山路

一旁就是万丈深渊


对于上海交响乐团来说,他们刚刚度过了一年中最忙碌的几个月。先是从今年的8月起,乐团开启了140周年的世界巡演,在登台美国拉维尼亚音乐节、英国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瑞士琉森音乐节等多个世界顶尖音乐舞台后,于9月初返回国内,经西安马不停蹄地抵达喀什,为当地民众带去气氛热烈的援疆文化交流演出。


从东海之滨到西陲边疆,一场跨越5000公里的援疆音乐会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除了乐手们要克服“舟车劳顿”外,乐器运输更是困难重重。常年与乐器相伴的运输员李轩达深有感触,他常说:“这一路就像唐僧取经,没有九九八十一难,也有七七四十九难了。”


二十余天、七场音乐会、跨越欧美两大洲、飞行两万余公里的世界巡演后,跟随乐团的大批乐器从伦敦空运至北京入海关,再辗转四千余公里,经四天四夜后陆运到喀什。还有一部分乐器从上海出发,随车行驶五千余公里,连续五天五夜不间断,才能抵达这座丝路重镇。


为了确保乐器安全、准时送达演出地点,乐团安排货运公司“兵分两路”,每一路都配有两名司机和一名押车人员,沿途跨黄河,越长江,经黄土高原,跨沙漠戈壁,穿河套平原,走蜿蜒盘山路,最终准时抵达喀什,将乐手们视为生命的乐器,平安送到他们手中。


然而,当运送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一箱箱沉重的乐器搬下货车,交到演奏员们手中时,又有谁会注意到他们脸上掠过的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又有谁会去关心,他们这一路都经历了些什么。


“高速公路上经常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会经过一段无人区,哪怕有服务区也十分荒凉,几乎没有配套的餐饮设施。饿了就吃随车带的速食品,还要时刻检查车辆状况,要是在高速上抛锚会非常麻烦。”负责押车上海至喀什线的阎师傅说。


当车辆行驶在吐和(吐鲁番至和田)高速上时,近200公里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要开上整整三个多小时,而路的一旁就是万丈深渊。驾驶员刘师傅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一刻都不敢松开,印刻在他脑海里的,只有路、油门和刹车。


而同样惊险的还有这样一幕,当车辆行驶在一段山路上时,意外遭人“截停”,对方声称钱包丢了,想借点钱当路费。事后,当阎师傅向乐团汇报情况时,把电话那头的李轩达吓出了一身冷汗。阎师傅笑着安慰道,“没事了,这不所有乐器都平安无事嘛。放心,我们就快到下一个服务区了。”


挂了电话,他又给家里人编了一条短信,想告诉他们一路顺利。但由于方才的遭遇,让他的双手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颤抖,一条简单的短信来来回回打了好几遍,才终于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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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货车行驶在新疆段公路上


离开乐器就“魂不守舍”

大雾天凌晨四点紧急商讨方案


如果说,在乐器运输途中,李轩达不是那个最忙碌的人,那他一定是最“担心事”的人。作为运输任务的总负责,确保乐器安全、准时地送到演奏员手中,是他的责任也是使命。虽然坐镇后方,但实际工作一点都谈不上轻松。


“每次目送载着乐器的货车从团里开走,心就像腾在半空一样,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妻子总是调侃,乐器才是我的小情人,刚刚离开就魂不守舍,隔三岔五地看一看手机,有没有未读信息。”李轩达一边笑着,一边向记者讲述起三年前难忘的一夜。


2016年10月,上交在参加北京音乐节演出的前一晚,载着全团乐器的货车在山东境内突然遭遇了大雾,所有进京高速公路全数封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车辆无法在早上6点的货车禁行时段外进入北京,那整个乐团将不得不面临“无乐器可演”的窘境。


凌晨四点,在北京保利剧场边的一家酒店里,李轩达的手机铃突然响了,为了不吵醒一旁熟睡的室友,他赶忙接起电话,随手拿了件外套,便快步走到了卫生间。


“喂,是不是出事了?”李轩达敏锐地意识到乐器“碰上麻烦了”。


“大雾,封路了,早上6点前肯定赶不到北京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坏消息,让李轩达脑袋一懵。“没时间了!”坐在昏暗的卫生间里,他思索片刻,推开门赶紧叫醒了室友,同时打开通讯录,拨通了其他同事的电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把几乎所有的后勤保障人员,都通知了一遍。


“喂,乐器碰上麻烦了,紧急开会!”话越短,事越急。李轩达在电话这一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方面他不想把太多的焦虑情绪传递给同事,而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赶在开会之间,想出最佳的解决办法。


早晨6点,后勤保障组已围坐在剧场里,紧张商讨着应对措施。“没有谱子、没有服装、没有乐器,所有的家当都在这辆车里,如果赶不到,那这场演出不就砸了吗!我们怎么向乐手交代?”有人焦急地问。


“要不这样!一方面找北京的兄弟乐团去借乐器、谱子和服装,另一方面请北京的演出方安排可以全天通行的小货车去接应大货车,分批把乐器转运到演出现场。做好两手准备!”李轩达站起来提议道。


“好,就这么办!”乐团上级领导听后拍板,“要快,一秒都不能浪费!”


上午7点,大雾慢慢散去,高速公路逐渐恢复通行,当大货车行驶到距离北京最近的一个收费站时,五辆小货车早已等候在此,一场乐器的“接力”迅速展开。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转运,这批承载着乐团演出使命的乐器,终于在傍晚走台前,全部运输到位,无一遗失,也无一损坏。


如果用尽职尽责来形容李轩达对工作的态度,一点都不为过。也正是这样一种认真的工作态度,让他很快赢得了同事的尊重,家人的支持,乐手们的爱戴。然而,在他看来,比赢得尊重更重要的,是在全情投入中,收获了经验,也收获了成长。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意料之外”时,能多一份笃定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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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乐团在伦敦逍遥音乐节上演出


白色“航空箱”充满科技感

今年世界巡演带了70个


乐器运输有两大难点,一个是准时,另一个则是安全。这些平均价值过万的木质、铜制乐器本身经不起半点磕碰,哪怕是一些轻微的晃动和颠簸,轻者造成断弦,重者甚至会让琴体出现开裂或是变形。因而,像小提琴、单簧管、长笛等一些体积较小的乐器,一般都由乐手随身携带,从而避免在托运中遭到损坏。


如今,随着像上交这样规模化乐团,在世界上拥有越来越高的音乐知名度,随之而来的邀约演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据乐团一位负责人透露,2018年,乐团组织大大小小演出就有196场之多。而在今年的140周年世界巡演中,他们又飞赴5个国家7座城市,前脚刚结束在芝加哥的演出,后脚就要飞赴爱丁堡。


因此,为了减轻乐手携带乐器的负担,同时又能确保乐器在长途运输中毫发无损,一个更为通行的做法就是——给乐器“穿”上一层坚实的“盔甲”。当然,这“盔甲”并非我们常见的琴盒、琴包,而是比这更结实也更沉重的“航空箱”——为航空运输量身定制。


走进上交的后台,造型各异的“航空箱”一字排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低音提琴的“航空箱”。宽约0.5米,高约2米的白色“盔甲”,由质量比金属铝还轻,但强度却高于钢铁的碳纤维材质制成。远远看去,这些专为“大家伙”定制的白色“外衣”,酷似航天员使用的宇航服,充满了科技感和未来感。


此外,在航空箱的边边角角,还能看到用金属、塑胶材料制成的防撞条,以及数十个用来固定绳索的金属挂钩。打开航空箱,内部是软硬适中的海绵,乐器放置其中后,与航空箱“天衣无缝”,因而,任凭外部再怎么摇晃、敲打,琴身与箱体之间也不会出现任何碰撞。


据李轩达介绍,就在刚刚结束的140周年世界巡演中,乐团一共带了70个类似的航空箱,占地46立方米,总重4600公斤,收纳了将近一百多个乐器,创下历史之最。


5.jpg图为用来装低音提琴的“航空箱”


又要“打板”又要“填缝”

乐器运输窍门不少


这样的庞然大物,又是如何被装运和固定的呢?


李轩达指了指“航空箱”上的一个个金属挂钩说道,“这些就是用来固定箱子的,但并不是与飞机直接相连,而是先要把它们固定在一块铁板上。”原来,和陆运相比,空运乐器还多了一个步骤,用行话来说叫“打板”。


在一块长约4米,宽3米的铁板上,怎么打板才最牢靠?如何放置才最安全?看似简单的“打板”,“窍门”却不少。

据李轩达介绍,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不光要用到绑带,还有海绵和防撞网罩,一个是用来填补箱体与铁板之间的空隙,另一个则是减轻惯性给绑带带来的压力。“这样一来,无论飞机是在爬升、转向还是颠簸的过程中,箱子和飞机之间始终是保持相对固定的。”


此外,乐器在放置上也有诸多讲究。例如提琴类乐器,由面板和背板以及侧板组合而成,其中,面板和背板呈现出一定的弧面,因此一旦受力过度,很容易导致琴身破裂,因而“侧卧”是一般提琴正确的摆放姿势,李轩达说。


随着今年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进行,乐团的演出任务也多了起来,而李轩达又回到了往常那个忙碌而充实的工作状态。当记者问他“累不累”时,他说“不累”,“因为喜欢音乐的方式有很多,可以是弹奏一首曲子,也可以是成为演奏者背后的支柱。我很喜欢这样一句话:你负责演奏动听的音乐,我负责守护你,don'tworry,Ihaveyourback(别担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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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 影:柴一森
责任编辑:包璐影
劳动观察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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