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个、三个……穿着白衣的武士汇聚成群,提着灯奔向夜色。黑暗中,亮起一片光明,这希望的光与亮迎来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天地为之澄明。
每当看好门诊、画好靶区或者帮患者定位复位后,李桂超博士都会感觉一身疲惫,就像刚进行完一场战斗。每当他小憩时,脑海里总会出现上述这幅场景。
他始终坚信,“提灯”的白衣武士终将战胜黑夜。
难忘大叔期盼的眼神
为了这个信念,李桂超准备了很久。
十年寒窗,他学的是医学,收获最大的,就是做一个南丁格尔那样的“提灯天使”。不,在与威胁人类最大的疾病——癌症搏杀中,做一名“提灯武士”。
这一心愿,伴随他进入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放射治疗中心,每天面对着胃癌、直肠癌、肝癌、胰腺癌等陷入黑暗中的癌症患者,用手中的灯——放疗和化疗等,点燃他们生命的希望。
每一个工作日,对李桂超和他的同事来说,都是痛苦的,也是充满希望的。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当他获知自己患上癌症,需要放化疗时,他拉着李桂超的手,恳求再给他活一次的机会。一个耄耋老人,放射治疗后,拉着李桂超的手,请求再给他多活几年,他还要多看几眼世上的“风景”。在李桂超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一位非常和蔼的患上胃癌的大叔,化疗放疗使大叔的血小板进行性下降,胃不断地出血,在生命危急之际,他问李桂超:“博士,我的病还有希望吗?”
面对大叔那充满期盼与信任的眼神,李桂超黯然,他无法回答。在人类与癌症搏杀的历史长河里,无论是手术、化疗、放疗,有成功,当然也有失败,而一些罕见的病情更使医生束手无策。
和蔼大叔最终还是离世。李桂超获知消息后,瘫坐在椅子上。良久,他在灯下一遍遍看着大叔的CT片,看着那致命的阴影部位,想用光与亮抹去那一块黑暗,挽救那坚强的、鲜活的生命。
医学进步也是一次次“纠错”
在荣获中国抗癌科技奖二等奖、专利申请“一种被动呼吸装置新技术比武”二等奖,担任国家自然科学青年基金胃癌放射敏感性研究负责人的诸多日子里,李桂超有欣喜,有欢悦,在同事和朋友的祝贺声中举起酒杯。然而,夜深人静时分,他的脑海里会出现一个、二个、三个……无数个提着灯的白衣武士,冲向远方“黑暗与光明”的时刻。
他感叹,为什么提灯武士的铿锵脚步,总是赶不上黑暗的漫延速度。
自从有了癌症这个可怕的医学名词,在西医概念里,放疗、化疗和手术治疗,是白衣武士手中提灯的三大能源。但是,癌症又是百病之王,万恶之源,注定任何治疗手段,它都有反击之道。久而久之,当人们绝望时,不再抱怨癌症之凶残、恶毒,反而声讨放疗、化疗和手术治疗为“三大杀人武器”。
作为小有成就的医学博士,李桂超的痛点凝聚在这里。作为前仆后继的白衣武士中的一员,他在导师和同事的共同努力下,发现原先一直推崇的先行手术,再以放疗、化疗辅助治疗这一程序,由于有些癌症手术无法完全根除,或手术后生活质量下降,再行放疗、化疗,病人羸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果更改一下程序,将放、化疗置于手术之前,可以使肿瘤缩小使手术更加容易进行,并增加了保留器官的可能。而有的癌症病人因术前放、化疗,病灶竟然消除,无须再行手术。
现实也证明了这一更改的可行性。一位生育了二胎的年轻母亲,查出患直肠癌。由于病灶牵涉直肠系膜筋膜,手术无法彻底切除。李桂超和外科、放疗科、肿瘤内科、影像科和病理科等的医生共同讨论后,决定先予放、化疗。
年轻母亲对这一治疗方案始终怀疑。无数次思想工作后,这位年轻的母亲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未来,才毅然决定先行化、放疗。而化、放疗后,原先8厘米的病灶,缩小到2厘米,再做手术时,肛门等器官得以保留,生活质量大为提高。
这是一起成功的案例,而更多的,则是病人的不相信、不信任。毕竟癌症手术的概念存在几十年,早就在人们脑海中根深蒂固。
这让白衣武士李桂超痛苦,他想告诉病人:夜幕再厚重,也不该怀疑灯的光明。医学进步,某种程度上就是一次次“纠错”。
需要更多的白衣武士参与
虽然还未到不惑之年,李桂超已拥有美国哈佛医学院/麻省总院访问学者、中国抗癌协会胃癌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中国抗癌协会直肠癌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中国医药协会结直肠肿瘤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等十多个身份,但他心中更向往的,还是“提灯的白衣武士”这个称谓。
“与金钱、地位、名誉相比较,我更看重的、向往的,还是和白衣武士们一起,有朝一日攻坚癌症这个人类的死敌。”这位来自山东的汉子爽直地说。
为了这一天,他除了每周专家门诊和普通门诊外,还坚持去一家三甲医院参与多学科讨论,指导放、化疗术前医疗的诊治方案,诠释当今国际先进做法。做这项工作时,他想的更多的,不是技术保密,而是让更多的白衣武士提灯闯入夜幕,照亮天地。
在李桂超的观念里,白衣武士需要更多的同盟,那就是病人。近年来,医患矛盾比较突出,而涉及癌症这一领域,更是激烈。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情绪都处于崩溃状态,稍有不慎就会剧烈地波动,甚至引发冲突。“情绪是影响癌症的重要因素之一。”李桂超认为,不能让负面情绪加重病人的症状,作为医生来说,很重要的,就是与病人沟通。
在他狭小的休息室里,放置着一张小床。每当门诊或治疗结束,他会躺一会,但只要病人有需求,他爬起来就接待。恐慌中的病人,往往像受惊的小鸟,任何身体的变化,都会惊恐不安。这时,除了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以外,他还会用纸条记下来,交给病人。“安慰不是药,但安慰可以使病人摆脱恐惧。”李桂超说。
作为提灯走在前列的白衣武士,未来与癌症这个黑暗死神搏杀的新方式是什么?李桂超认为,精准化、个体化将是白衣武士的新手段,特别是基因检测,可以预测风险,给予个体化预防建议。从治疗到预防,是白衣武士与黑暗搏杀后,时间换来的空间,也是白衣武士迈向未来的新使命。
如果那一天来临,李桂超的梦境里,将会出现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