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6日，沈阳空气质量中度污染，最低气温零下19℃。环卫工李桂平忍着膝盖疼，用夹子夹起奶茶杯；外卖小哥马兆阳骑坐在电动车上，啃着凉掉的手抓饼，胃又开始不舒服；出租车司机刘长鑫刚将两粒诺氟沙星胶囊和水服下……患有类风湿关节炎、慢性胃炎、膀胱炎等慢性病，三人的健康状况是众多户外工作者健康状况的缩影。

岁末年初，记者采访沈阳市来自环卫、物流、园林绿化、道路工程等行业的36位户外工作者，了解他们的健康状况。

久积成病，治疗不足

57岁的李桂平当环卫工17年，见证了沈阳环卫工工作环境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每隔一小时扫街到大量机械清扫取代人力清扫，从手捧咸菜、冷馒头，蹲墙根休息到有“爱心驿站”热饭、小憩。

“工作环境好太多了，站点里有饮水机、微波炉、电烤扇，吃热饭、喝热水、暖暖身子不成问题。”李桂平说。但空气质量差、长时间高低温作业、高强度作业让她患上了类风湿关节炎、慢性肠炎，一到冬季久咳不好。冻疮、白内障、乳腺增生、腱鞘炎、关节滑膜炎、听力下降……李桂平的工友们受低温、噪音、强光、粉尘等因素影响，患有各类疾病，有人甚至有4种以上。

提起肠胃病，28岁的马兆阳却说，“不是啥大毛病，但患病有年头了。”20岁到沈阳打工，当快递员5年、送餐员3年。一年除了早晚饭，午餐从没按时吃过，经常是在路边摊买着吃。“中午正是送餐高峰期，分秒必争，哪还顾得上吃饭。下午三点能吃上算不错的，夏天还好，就是冬天，吃不到热乎的。天气一冷，胃炎更是反复发作，难受时只能吃药顶一顶。”

刘长鑫开出租车29年，除了肩周炎、腰肌劳损，折磨他最多的是膀胱炎。最开始长时间憋尿他并没在意，一段时间后出现排尿不畅、精神性遗尿，甚至尿血。他去医院看过两回病，不能放弃这份工作，只能吃药治疗，时好时坏，严重时穿着“尿不湿”开车。

在记者采访的这36位户外工作者中，患有各类疾病达10余种。28位因饮食不规律患有胃肠系统疾病，13位因如厕难患有泌尿系统疾病，32位因高低温作业曾出现过中暑、冻伤。

保障设施不足，防护意识不强

谈到为何久积成病，治疗不足？工作环境无法改变、不重视劳动防护积累成病、工资水平低舍不得看病是户外工作者们提及率最高的三大原因。

“换工作？能换早换了。”刘长鑫知道长期开出租车意味着什么。“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三餐我都按时到司机餐厅吃，回家后还会做做体操，可及时如厕这件事我解决不了。”刘长鑫告诉记者，公共厕所少。除了肯出借厕所的快餐店、银行网点外，碰到载客、堵车时，只能等待，如厕时还要找停车位。逼急了，也找过“墙根儿”解决。

如厕难、喝水难、热饭难，是许多户外工作者的三大难题。近年来，随着全国各地的“爱心驿站（户外工作者休息室）”建起，后两项难题被更多地改善，但对于人数众多的户外工作者，也是“杯水车薪”。

没穿棉靴、毛皮裤，没有保暖的把套，没戴安全头盔，衣服上也没有反光条，更没戴口罩，马兆阳对自己御寒、挡霾、保障行车安全的劳动防护装备不以为意。公司给他发了安全头盔和防护服，他嫌厚重没穿戴，因为总要见顾客、接打顾客的电话，他也不爱戴口罩。跑的越久，穿戴越随意，只有回站点时才会穿戴全套设备。

仅口罩一项劳动防护用品，在记者采访的36位户外工作者中只有7人配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低温作业分级》，在生产劳动过程中，工作地点平均气温等于或低于5摄氏度的即为低温作业。2015年，全国总工会等四部门发布修订后的《职业病危害因素分类目录》，将“低温”列为新增的职业病危害因素。《最低工资规定》明确，在劳动者提供正常劳动的情况下，用人单位应支付给劳动者低温等特殊工作环境条件下津贴。然而，在辽宁，并没有低温津贴专项管理办法。大部分企业用多发防寒用品的方式取而代之。

改善工作环境，完善劳动保护体系

“首要改善户外工作者工作环境，再不断完善各行各业户外工作者的劳动保护体系。”辽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王磊说。

利用社会资源缓解户外工作者如厕、喝水、休息难。刘长鑫觉得满城建公厕成本太高，不现实。应当发动更多的商业网点、企事业单位、政府机关出借厕所。

还有3年就退休的李桂平表示没有太多愿望，就是希望多建“爱心驿站”，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工友能吃上热饭、有地方休息。

户外工作相关津贴要想发放到位，首先要有法律依据。王磊建议，应进行津贴的基本制度设计，再由相关省份进行细化，制定地方性规章制度，并对企业的内部工资分配进行政策引导，鼓励企业发放津贴。

“对于户外工作者的劳动保护措施应该更加人性化、多元化。”他建议，存在高温、低温、雾霾天气作业的用人单位应根据本地区气候条件和工作情况适当调整作息时间、建立健全劳动防护工作各项管理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