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电动自行车火灾事故正以每年超过20%的速度递增，令人触目惊心。杜绝飞线充电、入户充电，规范充电模式，这些都是减少电动自行车起火的重要举措。但仅靠在小区内安装集中简易充电棚依然捉襟见肘，以上海850万电动自行车用户为例，不够用、充不上，喷淋装置老化、安全系数下降等都是亟待同步解决的问题。

根据专业部门调查显示，投放合格的充换电柜，是解决电动自行车火灾事故最有效的办法之一。据悉，上海目前正在研究“换电为主、充电为辅”的模式，提出规划在全市建设充换电柜2万个，希望能够在源头上“浇”灭电动自行车火灾。但记者在实地采访后发现，换电柜的推广之路并不好走，如何打通安全充电的“最后一公里”刻不容缓。

全职外卖选择包月换电模式占比不低

翻开电动自行车座椅取出电池、拿出手机扫码归还电池、从换电柜取出新电池安装……外卖骑手小刘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超过2分钟。这是记者4月12日在徐汇田林花苑看到的一幕。

“这两年用换电柜的小哥越来越多了。”身为全职外卖员的小刘，长期在徐汇田林地区周边跑外卖，每天大概要跑150公里。一块锂电池显然难以达到续航要求，而购置两块锂电池的成本又太高。

外卖小哥非常熟练地为电动自行车更换电池。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记者发现，电动自行车换电柜在上海的外卖骑手、快递小哥群体中使用广泛。午餐送餐高峰过后，仅田林花苑这个点位，短短15分钟的时间内，就先后有3位骑手前来换电柜更换电池。

外卖小哥使用包月换电服务，手机端可查询附近换电柜。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综合考虑后，小刘买了一辆不含电池的电动自行车，花费2000左右，然后就开始使用换电套餐，每月300元。小刘告诉记者，电动车在电量多的时候速度快，快没电的时候速度慢，所以不能把电耗尽再充电。“一块电池一般大概能跑30到40公里，每天需要换四五次，一个月下来需要换150次左右。”

如此计算，平均换一次电2元钱，“这价格还能接受。”小刘用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比直接充电要方便，“我们这里附近有两三个换电柜，随到随换不用等。”据小刘描述，附近和他一样的专职送餐外卖里，七八成都买了换电套餐。

使用价格成市民接受度考量“硬指标”

有人愿意使用，自然也就有人不感兴趣。

在徐汇的中原新村内，一墙之隔的一侧就是换电柜，另一侧则是小区提供集中充电的停车棚。在记者观察的半个小时内，换电柜无人问津，而集中充电棚里却热闹非凡，30个充电口约1/3都处在充电使用状态。

居民宗先生买完菜回家后，将车停在了停车棚，投币2元后，就开启了8小时的充电模式，“挺方便的，我这车也就买买菜，送送小孩，一个礼拜最多充2次，4块钱够了。”

投币1元后，电动自行车可在集中充电处使用4小时充电服务。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记者在实地走访时发现，普通老百姓，尤其是一些年长的电动自行车用户就对换电柜不太接受。在他们看来，价格成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硬指标”。

“贵，就是贵。”市民邹老伯简单的一句话几乎就代表了上海大多数电动自行车用户在面对换电柜时的一个态度。

对于老百姓来说，价格是最敏感的。邹老伯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以一辆常规的锂电池电动自行车计算，如果夜间在家中拉飞线充电，电费可享半价，充一次电花费一般在0.6元。倘若将车子推到小区指定车棚或是集中充电装置处充电，除去每月停车棚的停车费外，一般充一次电价格为1元至2元，时间为4小时至8小时。

中原新村的停车棚内集中充电使用较为普遍。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由于普通市民的换电需求不像快递外卖小哥如此频繁，因此，他们一般都不会购买包月卡，而是选择用一次支付一次费用。一般来说，换电柜的价格为单次5元，部分品牌可能价格还会有所上浮。

“换电柜换一次电瓶我都能投币充电三次了。就算一个礼拜充一两次的话，也能省下不少买菜钱。”邹老伯的这笔民生账虽然看上去鸡毛蒜皮，但对于数以百计的普通市民来说，却是一笔实打实的开销。

在安全面前，有时候就是因为“省钱”二字，而选择了忽视。这也是一些人长期抱着侥幸心理仍然选择入户充电、飞线充电的原因。

小区集中充电仅能解决半数充电需求

可现实问题又被摆在了眼前，不可回避。大量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不安全、不完善、不充分，这就造成电动自行车进楼、进屋、拉线（飞线）充电现象频出。

此前，南京火灾事件引发管理部门高度重视。一时之间，小区停车棚里的集中充电就变得紧俏起来，但使用量捉襟见肘。

以上海为例，随着电动自行车充电桩的普及，上海已有1.25万个住宅小区配备了这一充电设施，但由于“一对一”的充电方式，只能满足40-50%用户的充电需求，在流转率上存在一定短板。

于是，一些电动自行车用户为了规避居委与物业的检查，将电池偷偷地带入楼道或室内充电。甚至自行加装“扩容”电池板，就为了能够让续航里程长一些。实地走访中记者就在部分集中充电区域看见，一些60V的超标电池赫然被装在了电动自行车里，相比48V的标准容量都超出了不少。

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居民区内超标、改装电池的情况依然存在。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而且，近年来，车棚车库内的充电桩频发电动自行车连烧事件也呈现出了上升态势。例如，4月9日凌晨2点多，闵行区的一个小区内，一辆正在室外集中充电中的电动自行车就发生了自燃并引起火灾，造成周边停放的2辆机动车、9辆电动自行车及1辆自行车烧毁烧损。经查，这辆自燃电动自行车所装载使用的60V锂电池属于违规改装。目前，车主已经被警方拘留。

另外，部分电动自行车专卖店、维修店铺私下经营拼装锂电池生意，绝大多数的消费者根本无法分辨其优劣。这些劣质锂电池进入到消费者手中就成为了安全隐患，老百姓即便采用了室外集中充电，但依然无法避免火灾“遍地开花”。

上海规划建设充换电柜2万个

根据专业部门调查显示，大量投放充换电柜，从而在源头上杜绝非法电池流通和私自充电，是解决电动自行车火灾事故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就在今年3月，上海市发改委就印发《上海市推动电动自行车充换电柜建设管理工作方案》，规划在全市建设充换电柜2万个，具备满足30万辆以上从业车辆的充换电需求，以此解决电动自行车充电安全及效率问题。

田林花苑门口安装投入使用的换电柜。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方案指出，为推动上海市电动自行车充换电柜建设管理，满足以外卖、快递等网络配送活动为主的充电需求，上海市将以“换电为主、充电为辅”为目标，丰富充电渠道、保障充电安全，并加强充换电柜标准体系建设及标准宣贯，促进行业健康有序发展。

打通换电柜使用“最后一公里”并非易事

可是，记者走访了多个小区以及换电柜企业后，却听到了众多来自使用方、管理方最真实的声音。打通换电柜使用的“最后一公里”并非易事。

记者了解到，国内现有300多家两轮车换电企业，其中，规模相对较大的换电企业有30多家。

从上海起步的国动换电就是其中之一，目前，其已经在上海地区投放了1200个换电柜，但仍然处在“贴钱”运营的阶段。

在国动加锂(上海)新能源有限公司市场总监刘群看来，换电就是个烧钱的行业。“锂电池加上空柜子，一个换电柜的总价值在5万元左右，再加上电费、点位费、推广费，整体的成本并不低。”他直言。

作为换电柜的企业方，想要把价格打下来一直都是他们拓展业务的重要目标。因为只有用的人多了，点位才能铺的越开，用户粘性才会更高，企业才有发展。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是困难重重。

据刘群透露，5元一次的换电费用中，商业电费、点位租金费基本就占到了50%。“如果政府部门能够将换电柜作为民生项目，在商业用电模式上进行调整，减免点位租金等，那就能减去一大笔开支，从而降低单次换电费用。”其坦言，只有实打实地把价格打下来，老百姓才能敢用、肯用，然后养成换电习惯，从而在源头上杜绝电动自行车火灾隐患。

除了价格之外，换电柜的安全性也是市民们考虑的另一因素。

记者在实地走访时发现，不少老百姓对于换电柜进小区都显得比较抵触。“一个柜子里装了这么多电瓶电池，万一自燃了，会不会爆炸？小区安全问题怎么办？”有居民就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对此，记者从相关部门了解到，据统计，上海目前约有1万个换电柜，但确实存在鱼龙混杂的现象。“由于换电柜主要为锂电池提供充电换电，因此对产品性能和质量的要求都是极高的。”市消防协会电动（自行）车消防安全技术应用分会会长周敏生告诉记者。

据周敏生介绍，根据2023年7月1日施行的国家标准《电动自行车集中充电设施 第1部分：技术规范》（简称为换电柜国标）的要求，必须满足核心的五大要求。

工作人员正在对市场上的换电柜进行安全性能检测。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主要包括：具有独立的电源系统，满足60分钟的正常通电；每一个换电柜内都有独立的声光报警装置，时刻监视着电池充电状态，一旦电池仓内温度升高或者有烟雾，将及时触发报警进行提醒；换电柜无论是有多少个仓门，灭火介质必须送到到每一个电池充电仓门内；具有手动或自动的灭火功能，不会因自动失灵或手动失灵失去灭火功能；必须进行换电柜消防灭火测试。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目前，除了更加规范化的管理和运用换电柜、充电桩之外，上海还在推进“锂康码”的普及使用。据悉，未来，其将发挥消防哨兵的作用，通过将换电运营商的锂电池、换电柜数据全量接入消防“锂康码”平台，对全量数据进行监控。

上海正在试点建立“锂康码”平台。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

“一旦有哪个锂电池发生爆燃，换电柜将第一时间启动灭火，平台可以获得及时警告信息，第一时间掌握锂电池发生爆燃的数据，起到消防安全哨兵的作用。”已经接入“锂康码”平台的国动换电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

推动换电柜落地使用需有相应举措

据悉，上海市电动自行车目前的保有量在850万辆左右。近几年，上海每年电动自行车销量为120万辆左右，自2019年4月15日实行新国标以来，配备锂电池的电动自行车销量超过50%。可见，市民群众对电动自行车的充电需求还是非常旺盛的。

“不可否认，换电柜为彻底解决电动自行车消防安全提出了新的思路。”市人大代表洪程栋指出。但是，其在经过调研后发现，目前，换电柜建设缺乏统一规划，而且换电柜的建设成本比较高，外加居民使用换电的意识比较低，在全面推动上还要花不少功夫。

洪程栋表示，为了更好地推动换电柜在上海的生存发展，提升上海市电动自行车的消防安全管理水平，积极推动换电在普通居民中普及，彻底解决电动自行车充电的火灾问题，需要有相应的举措。

他建议，由市政府或有关部门在全市范围内出台推动换电柜落地的相关政策，各区政府根据本区实际情况，对换电柜落地进行统一规划、统一布局，并作为一项民生工程来实施。同时，对行业中从事换电运营的企业进行规范管理、有序经营，推动行业健康发展，政府部门加强对标准宣贯、推广和检查力度。

“我建议各区政府在行政区域内统一规划换电柜建设场所，减免供电等相关费用，最大程度降低企业成本，激发企业投资的积极性。 ”洪程栋说。

头图为外卖小哥正在使用换电柜为电动自行车更换电瓶。劳动报记者 包璐影 摄影